[市井俚语]北京，Come and Back!

　　◆ “沙漠化时代”的来临　　尼采所说的“沙漠化时代”是指一个人主动选择下的边缘化后的独立思考、独立生活，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，也是一个人创造的开始。作为一个城市的流浪者，我的沙漠化时代已经来临。　　接下来的几天，面对阳光洒脱的小燕，我开始自卑并逃避，于是，铁了心地找工作，底薪不限，只要能将自己“嫁”出去，只要能逃避小燕灼热的目光，就算不到1000，我也认了。　　一家小型的网络公司相中了我，给的待遇是“网络综合布线工程师”，负责扛梯子，拿电钻，打眼这类民工干的活。电话中，我很爽快地答应了老板的要求：底薪1200，没有周六，奖金年终结算。当然，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呆到年终，所以奖金对我来说，是水中月而已。　　找到工作后，每个周六的午夜里，我坐最后一趟地铁，再换乘最后一趟末班车，疲惫地赶到回龙观。几乎千篇一律地，我在小燕的催促声中懒洋洋地起床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开着玩笑，讲述着老板对人的苛刻，然后，她请客。　　和小燕喝酒，是那段时间里最快乐的事情。她能时刻感知我的阴冷、犹豫、哭泣、绝望、创痛、悲哀，还有时断时续的幸福。也许，她最大的幸福就是我能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哭泣。其实，我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而泣，但小燕，似乎对我眼泪的目的性毫不关心，她所做的，就像张小娴《三月里的幸福饼》那样，勾勒出星星点点的几句重点对我旁敲侧击：“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？……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，都可能是诀别，每一声叹息，都可能是人间最后的一声叹息。”　　有时候，我假借酒醉问小燕：“当两线相交后又面临着更远的分离，相交还有意义吗？”　　她思考半天后告诉我：“平行线却能永远的相依随，我们两个就是两条平行线，相伴相随，相扶相持，望望前面，尽头还远着呢，别考虑太多，能陪伴着你走一天，就是我一天的幸福！”　　有一次，公司承包了一项北京电影学院的网络布线工程，我和同事做的是从布线到维护再到连接的所有苦力活儿。　　我们穿着工作服，扛着梯子，在女生宿舍楼上心情凄凉地打眼，没有人能认识我，她们眼中的我只是个灰头土脸做杂活的男人，可有谁知道我在一年前还是重点大学的学生，一点儿也不比她们逊色。　　我接受她们鄙夷的眼神和白天鹅般的高傲，内心不得不仔细算计现实中的距离。　　那天的刺激，让我做了一个没有太多考虑的决定——马上换工作。　　还没有下班的时候，我打电话叫小燕出来，然后我们一起去麦乐迪疯玩。我并不会唱歌，反反复复都是一首老歌《在那遥远的小山村》，唱着唱着总会眼泪汪汪，小燕不喜欢唱歌，她喜欢望着我发呆。　　哭完后，我跟小燕说：“我要换工作，在这里受够了！”　　小燕问我：“经济上需要我支援吗？”　　握住小燕的手，我摇头：“不，其实，漂泊在外面的人，最不在意的就是钱，有你就足够了！”　　从未有过的孤独，我紧紧地搂着小燕，让泪水再次肆意，小燕像个善解人意的姐姐一样，将我受伤的灵魂一遍遍抚摸……　　后来，在小燕的建议下，我开始马不停蹄地向大公司靠拢，最后凭借自己在学校时的MCSE及CCNP证书，还有工作半年混来的神州数码的网络工程师资格证书，我被和光商务录用，月薪3500，奖金另算。　　在和光的前两个月里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，工作上总是尽可能地努力，有不懂的也尽可能地向同事和领导请教。时间过的飞快，在那里，我真正感觉到一种上进的东西在我体内蔓延，同时，我的野心也在急剧膨胀。　　爱因斯坦曾在63岁时说过：“一个人没有在30岁以前达成科学上的最大成就，那他永远都不会有。”而我所从事的工作，是计算机软件的开发，距离30岁，只有几步。　　内心的动荡不安和来自现实的压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：不要享受！　　有了危机感，我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买书，读书上。对时时关照我的小燕，总有一份莫名的歉意。在每一个她给我泡制咖啡的午夜里，我只能满怀深情地说声：“谢谢你！”　　在那些日子里，我的内心充满着矛盾。　　有一次在宾馆喝咖啡时，小燕挑衅地问我：“我是不是你寂寞时的一块饼干？”　　我没有正面回答小燕，只说：“我是从西北农村出来的，现在，我在北京的生活比起老家，够奢华了，我们喝的一杯咖啡，在老家，父母可以喝半年的油。”　　小燕听到我的比喻后大笑不止。她说，她也是从零开始摸爬滚打的，在北京奋斗，没有太多的地域优势，也许，我们气息相投吧。一个人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，另一个人则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。不同的，只是骨子里那种对漂泊的理解而已。　　认识小燕半年后，我们才有了一次算是平起平坐的聊天。因为以前，我总是用一种抵触情绪在和她接触，交流。　　那天，她借着酒意，用低沉的声音将自己的心路彻底向我铺开。我听得心潮澎湃，很有感触。在讲到她有过一个剖腹产孩子时，我深深的震撼了。想不到如此光鲜照人的小燕，还能有着这样坎坷曲折的经历，我在心里再次告诉自己：一定要小心！她是个受了伤的女人。　　可是，直到现在，我依然觉得自己在骨子里，依然是个媚俗且矛盾着的人。不然，那天晚上当小燕讲完她的故事后，我怎么就拒绝不了她的一句“泉，今天晚上留下来吧”的邀请呢？　　那天晚上，我真的留在了那家五星级宾馆的209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