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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三 每见人总以至为宽容态度对待名人名作瑕疵,而以至为苛刻态度对待新人新作优长。此固为世俗可笑之处也,于新人新作而言,尽历磨难方披荆斩棘而出,其力不亦大哉? 七十四 古之伟士,或多恃才傲物。故宋米南宫藐视天下书画而倾心拜石,致使世人目之曰“癫”。然则其人毕竟有“刷书”与“米点山水”足以显扬百代。今翰墨场内诸多君子,休得有傲骨及傲气而无果可傲人之作。 七十五 吴梅花谓妻:“二十年后当不复如此。”石壶语徒:“吾死,吾画必大放光芒。”此皆既为大艺术家自信之语,又乃达者参透生死成败平静之语也。有斯语,方有斯境斯画。 七十六 涛僧与八大山人同为朱明遗孓,又同为空门中光耀百代画师,余风至今亦劲。然虽二僧皆臻至境,因性情差异,而其艺道已颇殊其途。要之:苦瓜和尚之艺人或可承袭光大,八大之艺则理当为一绝唱也。 七十七 古之“全景”画家独据山水正宗,而“小景”画家纵得山川灵气亦每为人视作侧门逸趣。黄大痴《富春山居图》景阔趣幽,据擅双胜,初具近代山水情调;“二石”更于山川性情中另辟蹊径,身体力行,士夫之“真山水”是以渐次成形。此画史之重笔也。 七十八 “书,今实不及古;画,则断然是古不及今。”此昔日余所论也。今更曰:若以古画比之楷书,则今之“楷体”画,又颇不及古矣。 七十九 古人为画,不曰沐浴焚香,少则笔洗中易水甚勤,乃唯求画之高洁耳。至宾虹,每每涮碟洗砚,宿墨弃彩一概厾染画中,而画中彩墨益见浑厚壮丽。此是观念差异,亦是识见升华也。西方妙手中有不能于干净调色板上为画者,事或可为一有趣参照。盖画过洁易败,必信之。 八十 余少时偶觉古画全无光影而心怵怵。凛然窃思:莫非是时果真“暗无天日”欤?然古又何无丽日晴光,泛色阴影;唯我先贤直取事物本质。今吴冠中即使作油画亦少布光影,而其幅间依旧煜煜乎焕然,此诚可谓透玩古人之心。 八十一 “澄净水泛崇光”,此余所期画感之至美也。必赖色、墨、水综合谐同一气而倚笔成之。古人首重笔墨,色已次之,于水则在“燥润”之外无过多讲究。至晚清,事乃有变。之谦、虚谷、伯年、昌硕,皆水色罩染圣手。至若论及肇始作俑,则似应于“八怪”处觅其滥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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